我自出生后贫困潦倒伴我而来。我很感恩于它伴我20多年。此生让我发奋,催我自新,给我增添了无穷的勇气和力量,直至走到今天。
古人说“人有冲天之志,非运不能自通”。父亲一生正是这样,1949年大学毕业参加工作,1954年打成打成反革命分子,40岁成家,生下我们兄弟姊妹五人,我为长子,这来到这个世上,就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。在那个疯狂的年代,我家和所有的农民家庭一样。温饱根本无法解决,初中毕业体重不足40斤的我因身体不过关,而过不了中师、中专学校的体检。兄妹五人同时上学读书,每期开学,父母为2元一期的学费而发愁,这且不说。更让人抬不起头的是每年的政治运动。每次将父亲抓去做批斗,做学习班、写检讨,理由是他读书读的太多。君子失时,拱手于小人之下。当时的家庭全凭母亲一人挣工分,做家务,养孩子。还有一个90多岁的婆婆,家徒四壁,人见人恨,人见人藏,人见人躲,生怕政治运动受到牵连。我小学毕业。因推荐上初中,由于父母的政治原因,当时的曾老师给我整了十几条罪状,主要说我想反党叛国复辟,走资本主义道路,在那个宁要社会主义的草,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时代,因为我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名,当时老师不会做的题我会做,因此得罪了老师。好在第二年小升初不再搞贫下中农的推荐了,第一次举行升学考试,纳入全区统考,父亲去求村长。求一个做不起小学题的代课老师。就这样,我以全区第一名的成绩升入初中,光荣榜贴在区公所门上,我排在第一个位置上。
当时的家,此时的我。衣不可遮其体,食不可充其饥。如遇任何人家,孩子早就不送去读书了。初中在尖子班,又遇到了一个最不要脸的老师,一生靠画毛主席的相当上老师的。因我家穷无钱送礼,他就看不起我,处处打压我,冤枉我,也许是父辈的冤孽吧,班上的同学掉了任何东西。他都说是我偷的,其理由是。全班就数我最穷,直到后来找到赃物,真正偷东西的同学承认了,他都还怪我也参与了。这种打击非常人能够承受得了的。在这种情况下,父亲总是那句话“儿啊!这都是贫穷惹的祸,要忍受,要发奋努力,我儿会超过他们的。”
人有旦夕祸福,此时二弟在这个时候被活活饿死。生病无钱治,一天偷吃一个红薯充饥,二弟的死给我内心蒙上了一层很厚的阴影,当时昏倒在地,不省人事,24小时后才醒了过来。三天吃不下一口饭,半年家中无欢笑。二舅来我家,见此情景,把手里唯一的两元钱交给我妈,妈把这个两元钱弄丢了。一向坚强的母亲急得哭,几乎自杀。幸好通情达理的父亲劝解。家中五个子女,人人面临辍学的危险。我是家中长子,我不读书能干什么?暑期期间,生产队长把全村小朋友组织起来,去赶走吃稻谷的麻雀。那个年代的麻雀很多,贫下中农家的子女每天可挣3分工分,而我却没有。队长说我没有用,赶不走麻雀,从此父母亲就不让我挣这工分,让贫下中农的子女去挣吧。直到现在,昔日这般赶麻雀的小伙伴们依然还在田野里赶着他们的麻雀,全村只有我在当地才走出那片土地。永远再没有去赶麻雀儿了。
初中毕业后,我以全区第二名的成绩考入县城国家级示范高中尖子班读书。此时,贫困依然随我而行,父母为13.5元的学费而发愁。为装衣物的木箱而发愁,为给我准备一套床上用品而发愁,家里还有三个弟妹。读书上学那天,父亲送我步行40里来到县城。临别之时,一向坚强的父亲落泪了。我咬着牙,含着泪告别了家乡,暗暗发誓,我要用我自己的双手和大脑来养活我自己。
人道我贱,非我不弃。幸好进入高中后,我所在班级财政补助,农村学生每月27斤粮和五元钱的菜票,享受师范生的同等待遇。否则我的这种穷家庭根本送不起读书的。在高中阶段,我学会了很多东西,知识仅是一个方面,为人处事,知人待客,求生之道。在那个依旧贫困落后的80年代,我每天吃一顿饭,忍着饥饿,心怀仇恨,恨生产队长、村长以及看不起我的任何一个亲戚,一直克勤克俭,兢兢业业,不敢放纵,不敢怠慢。学生时代从未参加任何一次活动,哪怕是大年初一,随时提醒自己,你还是一个学生。父亲从小就告诉我,学生是没有节假日的,除非你出身社会参加工作后。我就不再提醒你了,而今想来,这就是我家严格的家教家训。我也将传之我的子孙后代。
工作后因超生二胎,躲计划生育的追捕,远去广东汕头,吉人天象,老天佑我夫妻二人。顺利到了汕头潮阳市井都中学教书六年,直到次子长大。后回川办过民办初中、小学,幼儿园。当过26年的民办学校校长、法人、园长,进编后也当过公办中小学的德育主任、工会主席、党支部副书记,而今,过知天命之年,方知贫困真是一个好东西,可以救人于水火之中,也能推人于万丈深渊,关键是看你有多大的忍耐力,更教会了你怎样做人。正所谓时遭不遇,只宜安贫守份,心若不欺,必然扬眉吐气。初贫君子,天然骨骼生成,乍富小人,不脱贫寒肌体,天不得时,日月无光,地不得时,草木不生,水不得时,风浪不平,人不得时,利运不通。
细想我一路走来,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激包围着,我除了感激贫困,更应感激生我养我的父母。没有他们,我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,所以我无论走到哪里,就用我的摩托车把他们带到哪里。我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,我能穿戴他们也就能穿能戴。更感激过去恨过我,看不起我,说过我没用的这些人,要不是他们的激励,我还真不知道,今天走到什么路上去了。有的在八三年严打的时候就进了监狱,有的在八九年学潮中就走入了歧路,只有今天的我永远保持着清醒的头脑,做爱做的事。交配交之人,时而在深夜二三点披衣起床,寒灯下独自看书写作,心里坦然自在。当我把人生的目标投身于教育事业,当时很多人不解其意,但我喜欢这份职业。所以一直坚守,坚守了36年。
我感激贫穷。这位良师益友让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尝遍艰辛的同时,并没有忘记追求和请柬,难忘昨天,珍惜今天,奋进明天。